二三月里的春天,气候最是宜人。闲来无事之时,在家门口等候一辆公共汽车,任由它将我带向远方。早春清冽的风穿过车窗,打在我的脸上,冰冰凉凉却直教人神清气爽;汽车一路上颠簸摇晃,搅碎一室平静安详的阳光。不多时,车稳稳地停了下来,乘客们这才三三两两地陆续下车。呵,这便是终点站了。你以为我的旅程已经结束,其实,我的旅程尚未开始。?xml:namespace>
避开众多的游人,我寻着一条僻静而幽深的小路,一转身便已缓步进入。方才没入林中,葱茏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便将我围困住,阳光透不进来,一股清冷的寒意向我袭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继续浅行了片刻,直到身体适应了周围的温度,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下来。清风拂面,耳畔的旋律萦绕不绝,我怀揣着闲适宁静的心情,悠然自得地向前挪步。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竟看见了那个光亮的出口。
愈靠近出口处,游人愈多。我不及思索,便落入阳光温暖的包围,就连视线,也被那傲立枝头的白梅给夺了去。古人曾作诗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来赞美雪的纯白无暇和雪落大地时一片银装素裹的美好景象,如今,我却要把这一句赋予这一树白梅,且它受之无愧。你瞧啊,它那嶙峋而笔挺的枝干,棱角尽现,无不显示出它的傲骨,再看它枝头纷繁娇嫩的小朵儿,在阳光的洞穿下晶莹离俗,宛若一个个小精灵,周身环绕着朦胧而圣洁的光晕。我看得挪不开眼,却又实在词穷,竟无力赞美。好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四周皆是来梅园赏梅的游人。此间人等,或围着梅树指指点点,频发议论;或架起专业设备,聚焦拍摄。好不热闹嘈杂。我本无心凑这个热闹,只是因为这一树梅花才作短暂停留,现在更是连这份难得的心情都失去了,索性图个清净雅
致,寻个幽深僻静的小路,缓慢行走,留连风景,把这俗世的喧嚣纷杂抛在身后。
僻静的小路开出许多分支,缠绕曲折,延伸向远方。相较于人工修砌的道路,我更钟情于人们踩踏出来的天然路径。高低不平的路面,踩在脚下却平实柔软,别有一番自然的趣味。我的脚与大地有了一次美妙而难以言喻的邂逅。羊肠小道,三弯九饶,近旁的灌木丰盛繁茂,带领我通往未知的天地。我怀着好奇而焦急的心情,想要一探究竟,另一方面却又故作镇定,故意不加快步伐,折磨自己的好奇心,细细品味那种将要揭晓谜底前的惊喜和沿途独特风景带给我的视觉享受。
这一刻,当稀疏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在我的身上投射出明亮的光斑时,我突然心生敬畏,感恩于自然给予我的恩赐。毕竟,在这人来人往的尘世之中,能有几人享受到这来之不易的自然之趣和这转瞬即逝的寂静欢喜呢?虽然,我局限在自己的生活中,不知道其他人如何走过他们生命的春夏秋冬,也极少真切感受到外界发生的巨变,但我安于这样的局限。
现在,我终于走到小路的尽头——谜题揭晓了。在我的面前,左右两排树木庄严地挺立,向内圈成一个巨大的拱形,我愣在原地,仿佛处在两个时空的接口,又好像是由一个梦境通往另一个梦境的中间地带。这是一种虚幻而奇异的感觉。我缓慢地向前挪动,脚下的落叶发出清脆而静谧的声响。眼前所见的,是一排排高大的乔木,它们经过冬日的洗礼,早就脱去了厚厚的外衣。光秃秃的枝桠,向着蓝天和阳光努力伸展,仿佛随时会冲破云霄,刺入天空。这是怎样一种肆意生长的姿态啊!我久久地立在原地,仰头望向头顶被树枝框起的一角天地,忘记了自己当下的困境,也忘记了思考,此时此刻,我不过是自然里的一只井底之蛙。
日落时分,我离开了梅园。旅程结束。